越南共产党对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探索与革新

［越］阮文泰 沈其新

［摘要］ 越南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基本理论与越南国情相结合，提出了“革新开放”政策，对越南社会主义建设理论进行了渐进式的探索和革新。越中两国虽然都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但由于两国在改革开放起步时间上的先后与在“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理论和实践上的差别，因而越南的社会主义建设仍处在初级阶段的早期，而中国已经进入了初级阶段的新时期。

［关键词］ 越南 社会主义 建设道路 革新理论

与中国一样，越南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也遇到了“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中越两国都是社会主义国家，并且在文化传统上都有儒家文化的深厚烙印，改革开放之初具有许多相似之处。加之 1986 年 12 月越南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正式提出“革新开放”政策，这比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迟了 8 年。正是这些相同之处与时间上的联系，使越南社会主义改革道路多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改革道路作参照。但中越毕竟是两个不同国家，国情的不同使越南共产党在社会主义建设路径的选择上具有鲜明的民族化特征。

一、越南社会主义革新理论提出的背景

越南革命的目的是为了解放民族，发展社会，为人民谋利益。越南共产党的创始人阮爱国在《革命道路》一书中明确指出: “我们为了革命而捐躯我们的生命，就是为了革命后赋予大多数人而不是少数人权力，这样才有牺牲的意义和价值。也只有这样，人民才有幸福。”1930 年 2 月 3 日，越南共产党成立，党的纲领指出: 社会主义革命的任务是“民众自由，男女平等，普及教育，解放民众，实行每天劳动八小时制。使越南完全独立地走入共产主义社会”。从 1930 年到现在，越南共产党始终坚持这一目标和战略，坚持走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道路。

与中国独立以前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性质不同，越南独立以前是完全的殖民地社会，遭受了外国殖民者将近一个世纪的统治与奴役。按常规，对于一个深陷“亚细亚生产方式”的封建落后国家，殖民主义必将通过“开化文明”给经济与社会带来变化。但作为越南宗主国的法国是一个“高利贷帝国主义”，它不注重殖民地的经济开发，而是倾向于土地掠夺、重税、利贷盘剥，在这种带有某些早期重商主义特征的殖民政策的高压下，所谓“印度支那工业化”只是一句空话。法属时期，越南经济以原料和农产品为中心，即使是在 1939—1943 年经济发展最快的时期，工业产值也仅占工农业总产值的 10% 左右，其中近六成的工业从业人员集中在采矿业，工业结构和社会经济结构严重畸形。1945 年，八月革命的胜利推翻了长达 80 年的殖民统治和上千年的封建专制制度，宣告越南独立和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

研究越南的社会主义道路，一定要从胡志明所做出的正确选择开始。尤为重要的是，要集中分析做出选择的那个时期的特征，其标志是 1954 年法国殖民主义的反扑与越共领导人民抗法战争的胜利。在北部地区重获和平以后，1955 年召开的越共二大八次会议明确提出: 北部地区要“巩固与发展人民民主制度，逐步向社会主义前进”。越南建设社会主义的路线在越共三大( 1960 年) 会议上得到了比较系统的确定。这是越南革命历史的一个重要标志，它明确提出了越南北部走社会主义道路，并且解放南部，实现祖国统一的目标。自 1954 年开始，在北部地区，建设社会主义已经成为最首要的任务。在南方获得解放、祖国实现统一以后，建设社会主义成为全国的共同任务，党的理论工作才集中研究什么是社会主义与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越共四大( 1976 年) 提出了全国范围内的社会主义革命的总路线。20 世纪 70 年代末 80 年代初，经济和社会陷入日益严重的危机，实践中的问题不仅仅需要调整在各个具体问题上的认识，而且需要全面进行改革和创新。故此，1986 年 12 月越共召开了一次具有转折点意义的重要会议——越南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正式提出了“革新开放”政策。

二、越南社会主义革新理论的演进

从 1986 年 12 月越南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正式提出“革新开放”政策至今，越南共产党的革新理论与实践经历了如下三个发展阶段。

(一) “六大”和“七大”对越南社会主义革新理论的科学定位

根据列宁过渡时期理论，结合越南国内情况和国际经验，越共六大认为，革新开放是适应形势的要求，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必由之路，也是关系到越南生死存亡的大事。六大和随后的七大提出的“革新开放”理论包括如下主要内容:

1． 发展经济与加强法制是越共社会主义建设理论的重要革新内容。按照六大精神，“要坚决取消经济、社会的不平等，通过长期的社会改革消除这些消极现象，使公平原则与好的生活方式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每一方面”。六大还指出，在一个主权国家管理经济和社会不仅需要行政，还要严格运用法律。执政党的每个成员不论地位高低都得根据法律规定生活，尊重法律典范。使用法律管理社会是党实现革新的重要条件，是克服官僚管理形式的必然选择。

2. 法律、道德、思想、民智是越南共产党的社会主义建设理论的革新要素，是越南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稳定发展的基本条件。越共六大借鉴了中共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立足于越南国情，确定了初级阶段的总任务和总目标，为下一阶段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创造了必要的理论前提。随后，在七大上( 1991 年 6 月) ，越共通过了《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国家建设纲领》。1995 年 1 月，越共中央强调: “国家使用法律管理社会……同时注重教育，提高社会主义道德，提高民智。干部要成为遵纪守法的模范，加强宣传法律，教育人民，首先要党员和国家机关为了人民熟识和实行法律。”

3. 公平、平等、民主、文明是越南社会主义建设理论的价值坐标，也是越南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基本目标。《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国家建设纲领》指出: “我国人民建设的社会主义社会具有这样一些特征: (1) 由人民当家作主; (2) 具有现代生产力和生产资料公有制为主的基础上高度发展的经济; (3) 具有先进的、民族特色浓厚的文化; (4) 让人民从压迫、剥削和不公中解放出来，各尽所能，按劳分配，享有温饱、自由、幸福的生活，并拥有个人全面发展的条件; ( 5) 国内各民族平等、团结、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6) 与世界上所有国家的人民建立起友好合作的关系。”七大还提出了社会主义建设的基本方向，即充分实现民主权利，严格社会法纪，不断提高社会劳动生产率并改善人民生活，促其知识、道德、体力和审美水平的日益提高。

( 二) “八大”和“九大”对越南社会主义革新理论的有益补充

在中共改革开放巨大成就的影响下，1996 年召开的越共八大和 2001 年召开的九大主要涉及经济政策。这些政策的制定为活跃越南经济、推动越南的快速可持续发展提供了科学指南。

1．明确提出了“发展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的理论。越共七大以后，在中共十四大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影响下，越共八大提出了“发展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的理论。此次会议指出，“发展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是向社会主义过渡历史进程中的重要阶段，其目标是，到 2020 年“把我国建成具有现代物质技术基础，合理的经济结构，适应生产力发展水平的先进的生产关系，高水平的物质精神生活，国防安全稳定，民富国强，社会公平和文明的工业国家”。届时，生产力将达到相当现代化水平，大部分手工劳动为机械劳动取代，基本实现全国电气化，社会劳动生产率和生产经营效益比现在大大提高，国内生产总值比 1990 年增加 8 倍至 10倍。在经济结构方面，农业继续大力发展，但工业和服务业将占国内生产总值和社会劳动总量的较大比重。生产关系方面，所有制度、管理制度和分配制度互相结合，国有经济实现主导作用，同合作社经济一起成为经济发展的基础。个体经济、小业主经济等占相当的比例，国家资本主义经济以不同的形式存在。

2．明确“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建设时期是一个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的漫长阶段。越共九大指出，越南的前进道路是不经过资本主义而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不经过资本主义制度的社会主义建设，使社会各个领域发生质的变化，这是一项十分艰巨和复杂的事业，必然要经过一个漫长的拥有多个路段的具有过渡性的多种经济、社会组织形式的过渡时期。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新与旧相互渗透、相互斗争。从 1996 年的越共八大以来，越南转向了推动工业化、现代化的新发展阶段，目标是到 2020年基本上成为一个工业国家。

( 三) “十大”对越南社会主义革新理论的发展

越共认为，“革新开放”的重要目标是推进越南社会的全面发展。因此越共十大( 2006 年 4 月) 强调: “要使经济目标跟社会目标相协调，就要在国家范围内，在各个领域和地方实现社会进步和社会公平，逐步实现每个政策的人性化发展，从而达到权利和义务、贡献和享受的对等与统一，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

1． 革新开放是发展社会主义社会和实现社会主义目标的重要动力。越共十届十中全会的报告认为: 越共七大通过的《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国家建设纲领》具有重大的理论、政治、思想和实践指导价值。自从七大以来，越共先后对纲领的许多方面进行了补充和发展，在基本问题上逐步形成了一个关于社会主义和越南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理论体系。当前，世界和国内形势发生了重大而深刻的变化，出现很多新的问题需要作出回答，因此越共十大作出决定，要继续对该纲领进行研究、补充和发展，把它作为党、国家和人民走向社会主义进程的政治思想基础。

2． 强调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社会的全面发展是由人实施的，因此社会的全面发展的第一问题就是人的发展。越共八大提出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建设越南人的爱国精神，实现民族自强，改变国家贫困、落后的局面; 同时，与世界人民相互团结，维护和平，争取独立，为民主与社会进步的事业而斗争。

3． 强调培养青年的越南人格价值。越共十大报告再次强调: “建立与完善越南人格价值，保护和发挥民族本色在工业化现代化和融入世界经济当中的作用。培养青年，特别是学生的文化价值、理想、生活方式、能力知识和美好道德以及 越南人的本领。”越共十大对社会主义和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认识更加明确，指出社会主义是一个民富、国强、社会公平、民主、文明的社会，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是全面发展的社会，是实现越南各族人民平等、团结、相互帮助、共同进步的社会。

这一切都表明，越共制定的社会全面发展理论将前期的革新开放理论由经济领域推进到了精神文明建设领域，是对越南社会主义革新开放理论的发展。

三、越中社会主义改革理论的比较及其启示

( 一) 中越社会主义改革理论的相同点

越中两国社会主义改革理论的相同点主要体现在: 都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坚持社会主义道路; 把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与市场经济结合起来，立足本国的具体国情; 注重物质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在政治改革的思路上，两国都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共产党的领导和人民当家作主; 强调加强党的自身建设，加大反腐力度; 进行行政体制改革，转变国家职能，简化政府机构，促进民主与法制建设。在文化社会方面，两国有着共同的儒家传统文化和马克思主义的现代意识形态，都强调把继承和发展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与吸收人类文明的精华相结合，注重文化事业的发展和本国特色。

越中两国改革的实践，都是从计划经济体制开始，逐步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型。改革开放以前，两国都是高度的中央计划和国家保护的社会主义经济，改革开放之后，两国又都是采取渐进的改革方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两国都得到了重视。

( 二) 中越社会主义改革理论的不同点及其启示

两国社会主义改革理论的不同特色在于指导思想。越共的指导思想是胡志明思想，而中国则是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以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这一差异合乎马克思主义的“实事求是”原则。

在社会理论改革方面，中国的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理论对越南的革新开放理论具有启迪价值。目前，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理论仅仅出现在越共个别领导人的片言只语中，并未在党代会报告中提出来。越南哲学院副院长阮文园教授在《中国的构建和谐社会与越南革新》一文中认为:“越中两国的改革开放已经获得成就，要继续发展，中共的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理论值得我们借鉴。虽然越南现在还没有构建和谐社会的理论，但实际情况已告诉我们，越南革新必然走向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物质与精神和谐，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和谐，人与自然和谐……由此而论，中国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理论对越南革新有价值启迪。”阮文园的观点非常明确，即越南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下一个阶段的任务是向中国学习，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而哲学院院长范文德教授则在《中国构建和谐社会与越南战略发展》一文中认为: “国家发展道路虽由每个国家的历史条件、经济和文化所规定，但由于越南与中国都是社会主义国家，所以两国应具有相同点。”“越南改革比中国晚 8 年，由此中国解决民生的经验和教训当然是很有价值的，对越南下一阶段的革新很有启迪。”

2004 年，中共十六届四中全会提出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目标，并在十七大报告中对和谐社会的路径选择、发展历程和发展思路进行了明确的规定。这一目标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改革初步实现小康目标的前提下提出的。而越南还没有达到中国的水平，故此，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理念尚未成为越南社会主义事业建设的目标。这表明，越南的社会主义建设水平和能力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早期，而中国可以说已经进入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期。

总的来说，由于具体国情不同，中越两党在和谐社会建设上各有不同。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胡志明国家政治学院院长阮德平曾指出: “中国共产党主张‘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越南共产党主张‘符合越南条件和特点的社会主义’及社会主义道路。”每个社会主义国家在发展过程中都应该从本国自身实际出发，探索最适合自己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当然，对于各国发展过程中总结出来的和谐社会建设经验，在不照抄照搬的前提下也可以相互学习和借鉴，这样就能使各国在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建设中趋利避害、少走弯路。

( 作者: 阮文泰，湖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沈其新，湖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马克思主义与现实》( 双月刊) 2010 年第 4 期